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管理失控了,脸上时红时白,困惑又惊恐。江单刀子般的目光刮过他,又像没看到他似的,径直地、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卫生间,言妍则在门口做贼似的张望了片刻才出去,剩下时远,则吹着口哨到他身边洗了把手,说道:“哟,康哥,你也专门来这儿上厕所啊?”边说还一边把康凡信掉进水池里的手机捡起来塞回他虚握的手中。江单从咖啡店出来,径直开车回家。他一路上有些走神,差点错过自家小区。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康凡信的,也不知是打来吃瓜还是请罪。他心里烦躁,油门踩得很足,尤其是回想一遍,先是理智地推测泄露他行踪给时远的十有八九就是小楠。小楠是个颜控,帅哥面前六亲不认。而时远怒气冲冲的态度、在隔间里说的那些话、堂而皇之地问为什么自己不能追江单。这算是表白?江单气结,若是表白,也太草率了?就这么一气之下……挑衅似的,在公共卫生间隔间里就表白了?还是说,时远已经默认了江单知道他的心意——毕竟他自颖市回来后就半点没有藏掖——于是连表白这步干脆省了?不断走神的江单陡然停在一个红灯路口,他深吸口气,给康凡信发微信:“辞了时远。”然而刚打完字就立马删了个干净。并在下一个路口又把这套动作重复了一遍。最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想想这几个月来时远讨人喜欢的一面,心里一软,正巧时远又打电话来,江单任由铃声响着,却没接。就这么把时远晾一晾吧。他想。反正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热度三分钟罢了,自讨没趣不可能持续太久,让他碰碰钉子也就知难而退了。就算不退,他总有一天要出国完成学业的,到时候也就了结了。这样也算是给时家一个面子,别回头传出去时家小少爷被老板给开了不好听。于是就这样,在江老板难得一见的纵容下,时远成为了工作室有史以来第一个光明正大追老板却迟迟没有被开除的人。而瑶姐也在聚众赌博中输了个精光——她赌时远顶多再留三天。许多个三天后,她不得不愿赌服输,不甚情愿地请大家下午茶。时远自那天戳破了江单的“计划”后,仿佛受了高人指点,反而进攻势头没那么猛了,不再全天粘着江单,也不再做偷换文件夹的幼稚事情,给了江单足够喘息的机会。除此之外,午饭还是照例跟江单一起,下午的咖啡也雷打不动地送上,晚上依旧窝在小沙发上陪江单加班,偶尔兴致好还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唱几句情歌,回声不断,缠缠绵绵。但只有时远知道自己心里快要沸腾的蠢蠢欲动,他当然觉得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还更多。而江单却被眼前的和谐所蒙蔽,以为生活就此回归了正轨。再加上年尾工作骤然忙碌,他又要筹备《封面人物》的摄影比赛,这是业内含金量很高的比赛,每年定期举行,由主办方向指定摄影师发放参赛邀请函,摄影师自行拍摄符合要求的作品上交,最后统一评选。江单今年在邀请行列之内,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邀请,对比颇为重视,花了几天的时间研究以往获奖的作品。而对于拍谁这个问题,工作室的广大人民群众凑在一起出谋划策,小楠公然建议江单啃一啃窝边草,毕竟一个大好时远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多多利用一下。瞬间遭到来自老板的死亡凝视,这才讪讪住了口。比赛最终的评选标准不光是拍摄和后期,还包括模特质量和咖位,其实是很考验人脉的。还是瑶姐提议道:“江老师确实是擅长拍男性的,我记得上次主题乐园的拍摄对象不是有位男星么,当时他的照片很惊艳啊,不如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当一回模特?”康凡信马上道:“包在我身上。”敲定了男星,距离比赛还有一周的时间,赛委会官方公布了此次比赛的阵容,江单一边喝咖啡一边随意地滑过,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面。又是龙尧。江单诧异,他不是自然地理杂志社的首席摄影师么?江单点开这个名字,依旧是百度百科上老生常谈的个人简介,字里行间全是年少成名、清高淡雅、不食人间烟火一类的形容词。“龙……尧……这人谁啊?”时远突然从他背后冒出来,念道。江单按了退出,向另一侧躲了下,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能别突然出现吗?也别这么自来熟地看别人手机行么?还有,别离我太近。”说话间,他一侧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但时远没注意,闻言低声道:“哎呦,事真多,别别别的……”马上又道:“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过你先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你盯着他的介绍看半天了,竞争对手?难搞么?我帮你在比赛之前揍他一顿让他拿不起相机来怎么样?”“别闹,”江单无奈说道:“他是评委。”“评委?那你看他资料,想贿赂他啊?”时远嘴上没个守门的,说完见江单气压更低,马上找补道:“我瞎说呢,咱们江老师哪用得着贿赂啊哈哈哈哈哈哈,完全可以凭借美色和才华征服他!”“……”你可快闭嘴吧,江单想。时远向来不是个会拍马屁的,八百年拍一次,还容易拍到马蹄子上,江单觉得全身别扭,还是听时远怼人比较痛快。比赛主办方贴心地在比赛开始前一天安排了一场酒会,当天前来的摄影师可以顺便将参赛作品的u盘带来上交,当然更主要的目的是搭建一个交流平台,因为评委也会来,而评委中大多是圈内前辈和时尚杂志一二把手,手里资源多的是。这种扩充人脉说不定趁机发财的场合江单自然要带着康凡信去,康凡信蓄势待发,提前吃了两片护肝糖,把所有可能提供资源的评委信息烂熟于心,并做好了征战沙场不醉不归的打算。两人西装革履地从工作室出发,一出大楼就看见了滚了一身土回来的时远,手上戴着江单之前送他的防护手套。时远的视线黏在江单身上,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去哪啊这是?走红毯?”康凡信看了眼时间,大致解释了两句,然后就跟江单要来车钥匙,先去地下车库取车。时远却皱着眉:“酒会?你又不能喝酒,别去了。”江单觉得好笑:“我是参赛者,我不去派代表去?岂不是要被戳脊梁骨戳到死?”时远又道:“那我也去。”“胡闹,”江单隐隐不悦,看着时远身上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道:“别添乱了,我没时间应付你。”“不行,万一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我是你保镖,我必须跟着。”江单哑然失笑,时远压根没有意识到,他才是那个对江单最为图谋不轨的人。江单耐着心思劝道:“好了,这种应酬多得很,康凡信有经验,能挡的他都会挡掉,不用你担心。”“康凡信?我才不信他,上次那个猥琐经纪人的事我还记着呢,就是他差点把你卖了。我还不知道他,向来贯彻落实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传统思想,江老师,你就是那个孩子……唔……”江单听不下去他胡扯,抓着他手里的棒棒糖塞进他嘴里,说道:“你管我是孩子还是狼,吃你的糖吧,吃完回家,今天给你放假。上午又参加跑酷活动去了?”时远道:“训练而已。”见康凡信把车开过来,眼疾手快地拉开车门自己先钻进后座,碰瓷似的抱着前面的车座,朝江单一挑眉:“反正我要去。”素来好脾气的江单气得脸色难看,康凡信看了看俩人,说:“江单,先上车再跟他说。”随后康凡信清了清喉咙,刚想告诉时远他穿成这样酒会是不会让他进的,就听后面的时远拨了个电话,低声说了个尺码,并让对方五分钟后送出店来。时远挂了电话,又道:“先去友谊路上西蒙专卖店,不远,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康凡信和江单对视了一眼,江单神情复杂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时远,叹了口气,妥协道:“随他吧。”第25章康凡信的车在西蒙门口停了一下,时远接过服务员从车窗地进来的一套崭新西装,等车开动后,他就在后面扑腾腾地换衣服。江单没想到他这么不拘小节,随便瞟了眼后视镜,就看见时远已经脱了个干净,微微蜷缩的腹部肌肉纹理分明。江单被电到似的尴尬地移开目光,偏偏时远又坏笑着说:“哎哎非礼勿视啊,江老师可以随便看,另一位,那谁,你把眼睛闭上。”康凡信火道:“妈的老子开车呢!你让我闭眼驾驶?都是男的,你有什么好看的?”“那不一样,我有你没有的多了,”时远说话间已经囫囵穿好,一边系扣子一边又道:“是吧?江老师?”腹肌的话,对于江单这种二十七八还常年不运动的人来说,目前有多余赘肉已然不错了,六块腹肌则是个奢侈的东西。但江单显然不打算回应时远的恶趣味,转头说道:“你不晕车了?”时远也困惑了一下,顿了顿说道:“你的车我坐习惯了,所以不晕了吧。”等到目的地,下车后,换了身皮囊的时远仿佛换了个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明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康凡信锁了车,把钥匙丢回给江单,扫视了时远一遍,眼含艳羡地说:“优越。”时远没听到,他还在跟领带较劲,不管怎么打都是歪的,正不耐烦地要扯下来,抬头见江单下车,忽然眼珠一动,走上去说:“江老师,帮我下。”江单看了看他松散的领带,冷淡地说:“摘了扔车里吧。”“那不行,不正式,我是你带进去的人,不能给工作室丢脸。”说话间时远就差把领带两端塞进他手里了,江单无奈地叹气,熟练地打好一个结,推到领口处,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进去看看就好,别多话,也别惹事,即便有看不过眼的,先和我商量之后再动手,不对,你就不能动手……”“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怎么像送儿子上幼儿园似的?我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他对外人确实惜字如金,可架不住他遇事冲动莽撞,不动口先动手。“那走吧。”酒会安排在一所高档饭店里,接引人员十分热情,将三人带上楼,安排在合适的位置,康凡信端着酒杯环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破冰目标,是两个业内熟人,康凡信示意江单,三人一同朝那边走去。时远若真就只是在一边跟着,所有扣子都系好的衬衫令他有些不舒服,他听力佳,偶尔听见故意路过的女孩子们小声讨论着江单,说着“果然很帅啊……”“讲话声音好温柔。”“真的不恋爱吗好可惜啊。”“说的好像人家恋爱就会选你似的。”“至少有希望啊,可以尝试一下嘛。”“哎,我倒觉得他身边那个男生更帅!好嫩啊,就是看上去有点冷……”时远丢过去一个眼神,女孩们被吓到,瞬间噤了声。江单依旧好好地带着他的面具,和康凡信一起游刃有余地交谈,时远默默退到一旁,拿了块小蛋糕吃,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若有若无地看了时远一会儿,终于朝他走来,问道:“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时远看都没看她,目光就没离开过江单,敷衍地说道:“江老板的保镖。”女子轻轻一笑,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时远顿了下,转头看她一眼,忽然露出几分诧异神色,手里的小蛋糕也不吃了,别扭又尴尬地说:“格心姐?额……不是,大嫂!”“还真是你呀,我以为是我认错了呢,小远,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居然不知道,刚才就看着像,没敢直接认。”“有一阵子了。”时远说道。格心是时家的邻居,小时候经常来串门,当时时远两个哥哥对他都十分冷淡,只有格心对他很好,带了好吃的东西会先给这个最小的弟弟吃。后来两家孩子长大,时远长期住校,对家里的事并不关心,过了许久忽然得知格心要嫁给时志,两年前举行婚礼的时候时远短暂地出席了一下,只露个面,话也没机会说,之后便再没有见过她。但时志分明已经知道时远回国的事情,却没告诉家人,不知是故意不说还是同时远一样,觉得没必要。格心欣喜过后,笑眯眯地问:“所以江老板是谁?我们小少爷这是心甘情愿给谁当保镖来了?”时远朝江单那边看了一眼,难得地脸红了,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也是评委?”“我是投资人,”格心沿着时远不经意的目光看去,笑着说道:“他是江单吗?我听说过,很有才华的一位摄影师,年轻有为,可就是……”她又看着时远,犹豫道:“比你年纪大很多啊,你是为了他回国的吗?”时远道:“不是,我有别的原因。格心姐,你刚说完人家年轻有为,转头又质疑我俩年龄差,你这不自相矛盾么。”“不矛盾啊。我是站在他的立场想的,时远,你们年纪差这么多,他看上去很成熟,成熟的男人总会考虑得多一些。”时远皱着眉头喝饮料,道:“七岁而已,有什么好介意?”他们闲聊间,江单已经注意到了这边,频频投来视线,在困惑时远怎么会跟人聊这么长时间。江单有意去找时远,但被面前出现的另一个人钉在了原地。那人同样身穿西装,个子很高,从身形上看气质儒雅,短发,然而眼下两片淡淡的乌青却让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那人看见江单,轻轻一笑,可却因为憔悴的面容而显得有些阴沉。江单愣了下,随即温和地致意道:“龙老师。”龙尧走近,说道:“龙老师?这么生份?不叫我学长?”他的嗓音有些特别,像是那种长期吸烟而产生的沙哑,瞬间将气质打了几个折扣。康凡信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周围人也不敢说话,气氛瞬间凝固。时远远远地觉得此人来者不善,对格心说“稍等一下”,而后便走去江单身侧,带着几分撑场面的意味。却正好听见江单说道:“学长,好久不见。”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时远心里警笛大作。康凡信恍然大悟,马上热情地说:“原来您就是龙尧龙老师啊?这次评委,对不对?总听江单提起您来着,校友嘛哈哈哈……”江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凡信打了个哆嗦,疑惑自己难道说错话了?龙尧则饶有兴致地问:“是么?提起我什么?”江单说道:“没什么,有时会谈起高中的风云人物而已。”“风云人物……”龙尧念着,又道:“那最为风云的,还是江单你啊。”江单明显感到龙尧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比江单大两届的学长,江单高一加入摄影协会时,龙尧是社长,那时的龙尧还阳光开朗,笑声响亮,眼下还没有乌青,不似现在,看上去有几分病态。趁着江单和龙尧聊天,时远蹭到康凡信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康凡信困惑地挠挠头,道:“评委之一。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你还说江单总提起他?”时远气道。康凡信道:“我这不是想套近乎么,谁知道……他俩好像不是那种能经常提起的关系?”时远咬着下唇没说话,龙尧没有和江单聊太久就被主办方的人叫走了,临走时他问江单:“你是来参赛的吧?作品上交了吗?”“嗯。”江单轻轻点头道。龙尧则又道:“祝你比赛顺利,获奖之后咱们再见。”话语很正常,但江单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冷意。等龙尧走远,江单转向时远,却是看着他身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时远回头,只见格心款款走来,对江单说道:“江老师,久仰。小远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时远马上咳嗽了声,道:“我大嫂。”“你好。”两人碰杯代替了握手。虽说只是大嫂,但江单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打量儿媳妇似的。酒会上许多人是认识格心的,作为投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于是渐渐又有人围拢上来,想寻着机会插几句话,混个脸熟。于是格心便没机会再同时远两人闲话家常,最后跟时远说:“有空回家来吃个饭。”“唔。”时远随意应着,没答应。格心也不勉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去了别处。这么一会儿工夫,康凡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口若悬河去了,又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同行,拉着江单一杯接一杯地干红酒,看得时远胃里难受。终于在侍应生端来第三杯红酒时,时远看不下去,挡在江单身前,在他之前拿过酒杯,一仰头喝光,道:“既然我在这,哪有让老板亲自喝酒的道理。”几滴液体逗留在时远嫣红的唇上,他若无其事地将红酒抿进去,余光却看着江单。那几个同行看着有人挡酒有些不悦,好在江单忙连声说道:“我工作室里的小孩,还读书呢,不懂事。”江单又重新拿了一杯酒,拽了拽时远。其中一人闻言打量时远一番,主要刚才时远也不说清楚突然就冒出来,那既然他是江单的人,挡酒便挡得名正言顺,于是那人笑道:“年轻人嘛,想表现很正常,哈哈哈,我反倒觉得这小伙子特别懂事,未来可期啊。”时远道了声谢,退到江单身侧,把两杯酒倒在一起,说道:“我知道,挡酒也得讲规矩,我喝双倍。”“时远,”江单皱眉,低声说:“不必,我……”但时远却未理会他,那些人反倒被这句话激得高兴起来,硬是把这场高档酒会变成了拼酒现场。江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差不多了就带着时远先跑的,留下康凡信自生自灭就行了。谁知时远太实诚——当然了更多的是护他心切,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酒会散后,江单在地下车库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时远,和一个一边翻看最新通讯录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宛若智障的康凡信,打着喷嚏等代驾。第26章西装到底还是太过单薄,温暖的室内倒还扛得住,现在站在穿堂风不断的地下,怕冷的江单有点发抖。时远靠在他身上,白净的脸颊烧得发红,半睁着眼睛不说话,江单拿不准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便抓着他手臂。又意外地发现时远身上温度很高,像是挨着个火炉,江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而时远无意中碰到江单冷得发白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退了两步开始脱外套。江单忙道:“你做什么!这儿冷着呢,快穿好。”时远摇头,推着江单,把脱下来的带着酒气的外套硬是给江单披上,含糊地说道:“我不冷。”江单皱着眉脱衣服,边说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穿好。”而时远则阻止他,两人拉扯着一件外套谁都不肯让步,时远本就耐心欠佳,又酒气上头,见江单说什么也不肯听话,于是干脆双臂一伸连人带衣服抱进怀里。“让你穿你就穿,我说了我不冷,不仅不冷,还热得很。”江单被小暖炉烫了一下,这个强势的拥抱对他来说过于陌生,江单几乎一瞬间就从头烧到了脚,头皮发麻地说道:“好了,知道了,我穿。”时远这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拍江单的头。被江单躲开了。好不容易把两人拖进车里,代驾小哥也到了,江单先把康凡信送回他父母家,回头再看时远,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喂。”江单推推他,时远没什么反应。代驾小哥问道:“啧,这小兄弟可真没少喝啊,酒气到现在都没散,可别是酒精中毒吧?”江单心里也没底,时远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把他单独扔在工作室,而他队友又不在韶城,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点开自己家的小区导航,对代驾小哥说道:“开到这里就可以了。”下车时,时远稍微清醒了些,好歹能跟着踉踉跄跄地走路了,饶是如此,江单把他带上楼,扔到床上,还是出了一身汗。房间里灯还来不及开,窗帘大敞,露出窗一片灿烂的霓虹灯。轻微洁癖的江单给时远脱了鞋,闻了闻他依旧浓重的酒气,犹豫片刻,还是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能明天换床单了。而当江单走出卧室,卫生间里响起淋浴水声,悄无声息的时远猛然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半分醉意。时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又过了片刻,他竖起耳朵听着江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便清了清喉咙,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哼唧着:“好渴啊……”果不其然江单很快端了杯水过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居家白t,头发还是湿的,后颈处洇湿了一片。时远抬起眼皮看了眼,又马上装回不省人事的样子。“喝水么?”江单低声问道,轻柔得像片羽毛,摇摇晃晃落在时远的心口上。“嗯……”时远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江单于是拽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水杯送到他唇边,道:“张嘴。”时远嘴唇碰到杯沿,是冷的,他悠悠把眼睛睁开一半,伸手接过水杯,却没拿稳,晃出些液体落在被子上,江单刚想撤回的手又扶了上去,帮他稳着杯子。时远一口气把水喝光,意犹未尽地捧着杯子发呆,过了片刻打了个嗝,好似清醒了些,看着江单问道:“你家?”“我家。先睡吧,明天早上酒醒了再洗澡。”“哎——”江单袖子被拽住,他不知道时远又要发什么神经,便不说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下地毯上,拿起手机看。“那个人是谁?”时远语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他凭什么让你叫他学长……”江单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时远眼前晃了晃,看着时远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高中校友,比我大两届,当时一起摄影来着,他那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了。”“他喜欢你?”时远直戳戳地问道。江单又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开灯,昏暗的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个不清醒的时远,给了江单难得的倾吐欲望。时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江单笑了两声,说道:“但我喜欢他。”时远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窗外轰隆隆地一阵雷声,闪电径直劈在他身上,差点外焦里嫩,他定了定神,重复道:“你说什么?”江单转了个身,靠在床上,面朝窗外,片刻后说道:“我说,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江单说出这句话时,带了些别的目的。细算起来,当年他是和龙尧走得近了些,私下相处比较多,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但不知怎的,后来有人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有人暗恋龙尧,还是个男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形容描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江单。而当事人江单却一头雾水,他那时善良又天真,未曾见过这世界的恶意,早早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之后,坦然地不仅没隐藏,反而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几个追他的女生。但随着帖子影响力扩大,这些事也被人抖了出来。江单意识到,他高估了身边十几岁小孩对异类的接受能力。他们正是最喜欢抱团取暖的年纪,新奇过后,风言风语流传得极快,甚至某些原本就对江单怀有敌意的人故意从中作浪,撺掇众人同仇敌忾,一时间,“神经病”“变态”之类污言秽语频繁出现在江单的耳畔。那是江单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龙尧,在江单看来确实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但这份特殊到底是源于龙尧对他的照顾提点,还是来源于他自己内心的喜欢和偏爱,原本清醒的江单在周围的嘈杂中渐渐迷失。而龙尧的态度也从某一天开始改变了,他不再与江单一同参加活动,不再与江单讲话,明显地疏远,眼神里带着嫌恶,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反应更伤人。那一年的时间,江单以血泪的代价学会了一个词,人言可畏。流言有止住的一天,但由此引起的伤害却刻在当局者的骨子里,漫长挣扎中留下的烙印变成永恒。从此他既无法爱上女人,也再不愿意去爱男人。像被人架着走过一遍似的,江单深切地知晓这条路的艰难,况且他原本就认为爱并非必要之物,一个人清高寡淡地生活,他反而喜欢。于是坊间传言他单身主义也是由此而生。江单是真的打心眼里讨厌惹上风流债。“喜欢过他。无疾而终,反受其害,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动心了。”江单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如遭雷劈的时远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他像是坐了一段过山车,起起落落颇为煎熬,追问道:“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江单摇头道:“这不重要。”时远却觉得这顶重要,不断追问才知,原来毕业后他们便几乎没有联系了。时远一颗心落进肚子里,这算什么喜欢?他想了下,若是哪天江单在人海里消失了,他哪怕掘地三尺找上一辈子也要把他重新找回来。随后又因为得知江单喜欢男生而窃喜,他起身坐到床沿,倾身挡住江单望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灼热地问道:“既然你现在没喜欢的人,不如考虑喜欢我?”江单把他推回床上,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听懂了,”时远眼睛亮得惊人:“你就是在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要保持单身的决心。”“是。”时远却强行握住江单的手,放在自己有力跳动的心脏上方,道:“那我也想让你听听我的决心。江单,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是那个想给你温暖的人、是来爱你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他心脏跳得很快,江单的指尖却迟迟不敢完全落下。“时远,”江单平静地说道:“你早就酒醒了吧?”时远一听暗道声不好,刚才太激动都忘了装醉,正尴尬间,又听江单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装醉被戳穿,时远短暂惊慌后反而坦然,对江单说道:“哦,刚醒,被你这番话给吓醒的。”江单也不计较他撒谎,他顿了下,说道:“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今天便直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要自认为有什么机会,我今年二十六岁,决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而时远看似听得认真,但早就拨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他今天跟格心聊天,捋顺了江单不愿意爱上自己的两座大山,其一是性向,其二是年纪。现在其中一座大山骤然消失,他丝毫没有因为江单冷冰冰的拒绝而受挫。故而当江单把一番拒绝漂亮地收了个尾,转头看见莫名激动的时远时,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情剖析算是说给狗听了。江单一阵胸闷,他随手把地上捡的抱枕扔向时远,趁机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好自为之。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再睡,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