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平城,一改和风细雨的温柔恬淡,突然北风大作,乌云蔽日。
容缓站在窗前,看着园内景象,更加确定自己若是一定要在恶劣的天气里选择一个的话,还是要选大雪,至少满地洁白,再无污垢。眼前枝叶凋残,春红遍地,实在令人惋惜。
兰慧站在她身后的屏风之后,喊道:“缓缓你看也看够了,该将窗子阖上了吧?”这孩子好像对各样不好的气候都有偏爱,但逢大风大雨大寒大冷时候,必然要在窗前看上良久。
她点头,关了双窗,心头却兀自风声烈烈,难以平息。
“我去找城主。”
“缓缓?”兰慧将她拦下,“城主罚你闭门思过,你忘了么?”
她迅速判断了下情势,道:“左右也是罚了,继续罚就是。”
“缓……”兰慧看着这个倔孩子走向外间的身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放任她与城主争吵,还不知要如何收场,终归是寄人篱下,还是在旁适时提醒得好。
此时的书房内,莫仇正将一封信递到容华手中。
“你手中也有一封夫人的亲笔书信?”容华狐疑,“为何到今日才给我?”
莫仇恭身:“是夫人的吩咐,来到平城的六十日后,方可将信交给城主。”
信封开口处粘得极牢,显然是不想内页滑出,杜绝了在持信人非主观意愿的情形下提前面世的可能。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行事周密得紧呢。容华笑意染眸,打笔筒内取了开纸刀,仔细割开封口,小心展开内页,就如之前那个喜欢以戒尺管教弟弟的姐姐站在面前一般。
但仅仅读了首行字,他目内的笑意刹那全无。
“吾弟华儿,此字若现,你我相见无期……”
他倏地站起转出案后,直逼莫仇:“夫人给你这封信时,曾说过什么?”
“夫人说,所有的话尽在信中,请城主逐字看完。”莫仇道。
这么多年,姐姐的每一封信,无不是温暖与希望,而这封信,这封信,这封信是绝笔!容华心脏仿佛坠落进一个无边的寒池,是彻骨之寒,极地之寒。
他紧握信函,胸腔内急风骤雨,吐语字字千钧:“本城主派到安城的暗卫为何至今没有信来?本城主吩咐他们即使是绑也要将大小姐绑回平州,为何至今毫无消息?”
莫仇一怔:“城主您在对属下说话么?”
容华也怔,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走至一处悬崖,仅差一步,再有一步便会跌落深谷,碎裂不存。
“城主。”容保的声音打门外传来,“缓姑娘求见。”
“不见。”他道。
“城主,缓姑娘说……”
“本城主说不见。”他双掌收紧,“需要本城主重复几次给你?”
“是,小的这就……诶,媛姑娘,您不能……”
门被推开,容缓携着外方世界的劲风急切闯入。她走到容华面前,道:“你几时去接夫人?”
容华以为自己怒极失智,会失手扼断这个少女的喉咙,但是,那双满布红丝的大眼睛内,盛聚着对同一个人的忧怀与思念,这世上,除了他,她是最爱姐姐的人。除了他,她也是姐姐最爱的人。
“你们都退下。”他道。
莫仇、容保依言而行。而其后的兰慧本想暗暗留在旁边照应,也被容华寒冷的眸线吓得乖乖退出。
容华俯望着少女精致的颜容,问:“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可愿意随本城主一起赶往安州接回姐姐?”
“车马已备在外边了么?”她问。
容华听到了自己心脏某处的细碎声响,这是宛如一人的感同身受。
“用车过于耽搁行程,容缓马术很好,沿路驿站更换马匹,日夜兼……”
容华将少女揽进怀内,道:“姐姐得你陪伴多年,真的是很好。”
“城主?”
他执住她的小手:“我们这便动身,如你所说,两人两马,日夜兼程,去将姐姐绑回平州!”
两人的脚步,止于从外间一路敲击地面的急沓跫声。
“急报,急报,安州发来的急报!”有侍卫急奔而来,跪达门前,“城主,安州急报!”
他身躯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