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门见山:我是楚毅的妈妈。林小松咯噔一下慌了神,拿着苹果的手立时背到身后,紧张道:阿姨,你进来坐。接着跑到卫生间门口敲敲门,楚毅哥,你妈妈来了。男人正在洗澡,听见动静,先关了花洒:什么?林小松小声重复:你妈妈来了。他现今只敢等候在门口,不敢去客厅坐,害怕看见他妈妈的那双犀利眼神。你叫什么名字?房子不大,楚母的声音分外清晰。林小松垂着脑袋走过去,胆怯地看了看坐着的女人:林小松。楚母挑眉笑了笑,拍拍一旁的沙发,面露和善道:你也坐啊,这是你的家,我才是客。三十多年的体制生涯,她早已练就了公事公办的客套,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她最在行。林小松踌躇着坐下,有意避开女人的目光。你多大了啊?林小松偏过脸去,略低了头:十九了,虚岁二十。楚母的语气里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惋惜:这么小就不上学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林小松一一回答。不多时,楚毅穿好衣服出来,头发梢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他不急不缓地用毛巾擦了擦,眼神示意林小松:你去房间呆着。林小松内心矛盾,一面害怕楚母的刻薄,一面又想听听他家里人的看法,进退两难,到了还是乖乖躲回了卧室,猫在房门口贴着耳朵听。楚母抱着胳膊倚在沙发上看他:说说吧,你什么意思啊?楚毅一把扯开半湿的毛巾,随意往茶几上一丢,从吃饭的小餐厅里拉了把椅子过来,自己坐上去。母子俩面面相对。你想问什么,今天一并问了吧。男人口气坚硬。楚母破罐破摔,直接挑明了说:你喜欢男的?对。什么时候的事?很早之前,记不清了。刚才那男的是谁?楚母顿了顿,简直难以置信,你对象?楚毅默了一默,沉声道:不算,就一普通同事。同事?楚母半信半疑,你现在在哪儿上班?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碰见。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也干不久了,最近医院春招,我在准备考试。楚母拧着一股气,心里又不断地自我开解: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前同事老邰家的儿子那么有出息,出国,拿绿卡,还讨了个洋人老婆,最后还不是命里有劫,一家人自驾游遇了车祸。所以她也时常劝导自己:儿子能在身边平平安安的,就是福,要求不宜过高。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平安就是好。楚母抚着胸口拍了拍,冷静片刻:我不是那么不开明的家长我得先缓缓。楚毅给他妈倒了杯水,一时觉得无聊,走去阳台点了根烟。楚母瞅着自家儿子心里更是堵挺,学历高,长得又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要给他说媒,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全是瞎忙活。你过来。楚母越想越气。楚毅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寻常,捻了烟蒂慢慢踱回来,还在他方才的椅子上坐了下,始终与他妈保持着一定距离。楚母想一出是一出,神神秘秘的:咱们去医院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性向扭转过来。楚毅被她逗笑了:挂哪个科啊?楚母无话可说,只是连连叹气,没坐多久,起身告辞。林小松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同事二字,格外刺耳,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出门送了送楚母。楚母以为真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并未像先前那般针锋相对,不过打心眼里,始终是瞧不上这孩子的,不用送了,回去吧。林小松规规矩矩道:阿姨,你慢走。再回到楼上,林小松一句话不说,房门一甩惹得震天响,独自闷在卧室里头。他伏在桌上一页一页地翻看《三国》,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用袖子一抹,他给他家里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妈妈,一听是许久没消息的大儿子,激动不已:是松松啊。林小松握着手机紧贴在右颊边,忍住眼泪:我寄回家的钱你们都收到了吗?收到了收到了,你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话没说完,隔着电话线,林小松听见他妈在跟他爸说话,老林,快去你儿子房间看看,都喊你半天了,泡杯热牛奶送进去,他这个时候,营养一定要跟上。他爸兴许是动作慢了些,他妈啧了声,催促道:赶紧去啊,墨迹啥呢。等到一切合她心意,他妈才想起大儿子这边还通着电话:松松啊,你这会儿打电话来是有啥事儿吗?林小松抿了抿唇,模样可怜:我没事。遂挂了电话。楚毅推门进来,便看见林小松伏在桌上,喊他也不搭理。男人心中了然,有些事提前打个预防针也好。过了许久,林小松再憋不住,将手里的《三国》狠掷到地板上,回头忿忿地盯着他:干嘛跟你妈说是同事啊,咱俩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啊。他一说话,眼泪就涌上来,用手背去擦,形象十分狼狈。楚毅伸手按住林小松,倾身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出来,给他擦了擦:别哭了。林小松哽咽:你们都不想要我了。哄了几句还是不听,楚毅被他折腾得够呛,烦心道:你他妈要闹到什么时候!?林小松被吓到了,不自禁地哆嗦一下,他鲜少见到男人这样发脾气,胸腔里的委屈更是如潮水般翻涌而来。他气得抡拳打了男人一下,然后奔出房间,夺门而出。战场后的死寂更加令人心烦意乱,楚毅甩手对着墙壁砸下一拳,操!第9章林小松根本无家可去,他一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闲荡,走到哪儿算哪儿。几近半夜,天寒地冷,他刚才出来得急,身上就只穿了件套头毛衣,这会儿实在单薄。他忽然很想念他奶奶在世时常给他在炉子边烤白馍馍,然后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看大孙子在炕上撒泼打滚,那厚厚的棉鞋底他能穿着跑一个冬天。满屋子的香馍馍味啊,他如今只有在梦里才能闻见。林小松坐在马路牙子上给王平川打电话,浑身哆嗦,喷嚏连打了好几个,他在北市只有这么一个来往亲密的老乡。东北人豪气爽快,一听林小松就在他家楼下,他跟他媳妇立马套了件外套出来了。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林小松说:谢谢。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林小松说。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你在哪儿?林小松问。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第10章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